肖家书场

世间再无多尔衮墓，多尔衮及其宗族墓园也就此消失，那些盗案报道中列出陈述的种种奇珍异宝及历史真相，都没法停留在时常翻看到几页旧报纸的后人读者之追思与想象中了。

爱新觉罗·多尔衮（1612—1650），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四子，阿巴亥第二子。清初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。顺治七年（1650）冬，死于塞北狩猎途中，追封为“清成宗”。两个月后，于顺治八年（1651）二月剥夺多尔衮的封号，并掘其墓。乾隆四十三年（1778），乾隆帝为其平反，恢复睿太后封号，重葺墓地，评价其“定国开基，成一统之业，厥功更著”。

据史书记载，多尔衮病故，被苏克萨哈、詹岱告发多谋逆，惨遭掘墓鞭尸。当时在上海的奥地利传教士卫匡国在《鞑靼战纪》中记载称：“顺治帝福临命令毁掉阿玛王（多尔衮）华丽的墓地，他们把遗体挖下来，用木棍打，又用棍子抽盗案，最后砍掉脑袋，暴尸示众，他的巍峨壮观的地宫化为尘土。”直到乾隆时期，多尔衮墓才得以重修，暂得安宁；未曾想，仅仅过了150余年，多尔衮墓又遭盗墓，且为宗族后代所为，一时轰动京城，众说纷纭。

1931年3月10日，北平《世界日报》以“前清睿親王墓被盗”为题，报道了一起盗墓案，随后的11日、14日两天，又作了连续报道，多尔衮墓被盗案浮出水面。其中，14日的报道对这起特大盗墓案件做了基本事实陈诉与案情总结，相当于给了后来的北平民众的一份官方公告。

从多尔衮嫡孙、世袭睿亲王（民国已废止封号）的中铨口供来看，盗掘祖坟、与外人平分墓中珍宝的事实未确切无疑，实在是败家玩意，斯文扫地了。口供中的盗墓时间按公历计算，应为1931年2月7日上午8时至下午2时，“刨”了足足6个小时，所得金器首饰及财宝确实是不少的。据报载，4月7日，中铨等案犯被大兴县公署押解至法庭，中铨被指控七年有期徒刑。此案告一段落，尘埃落定。

但多尔衮家族的墓地并未就此安宁，虎视眈眈的各路盗墓者依旧在期待时机，随时都会再下手盗掘。以多尔衮为首的睿亲王家族陵墓，散布于京郊多处，还有多座后来爵位睿亲王的皇上墓地，墓中未知珍宝太过诱人，总会有铤而走险者蠢蠢欲动。果不其然，继中铨盗案之后不到一年时间，1932年初（旧历为1931年十二月）在北京又出现了一起多尔衮家族陵墓盗案。近一年后，1932年12月，这桩盗案才告侦破，案情公之于众。

1932年12月1日，《世界日报》刊载“多尔衮坟墓被掘”的报导，第一次向世人披露此案案情。据报导内容看来，如果不是因为盗墓者群体内讧，这桩隐密的盗墓案不知道还要隐匿多久。仅从多尔衮后裔对墓内失物的统计来看，金玉财宝的数目与质量都是相当惊人的，甚至于并不亚于中铨盗案中的珍宝。别的暂且不提，单单是提到的“翠玉白菜一颗”，恐怕就是国宝级的顶尖珍宝了，是否与仅存台北故宫博物院的翡翠白菜同宗同源，虽不得而知，却可以想见其随葬品规格之高了罢。而“纯金五供一堂”，也绝非一般金器可以比拟，从中透露出来的多尔衮家族权倾朝野之行径可见一斑。所谓“五供”由鼎一只、烛台一对、花觚一对组成；这组器物大多摆放于祠堂大殿，祭奠祖先，常见于明清陵墓。现存的明代墓葬中，玉石、铜、锡、瓷、珐琅等诸多材质的五供均可见到，但纯金制作的还闻所未闻，在亲王墓地中使用纯金五供随葬，已然有“僭越”祖制之嫌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。无论如何，从多尔衮家族墓葬中丢失珍宝的数目与品质来看，案情都非常重大，可谓国字号大案。

然而，这桩轰动一时的盗墓大案，之后居然再没有任何音讯，也再没有相关报道的下文。至1937年“七七事变”爆发，不久北平失陷盗案，日军于1940年左右，将位于大兴县的多尔衮墓地被毁，修建了跑马场。至此，九王坟仅存红墙根基和宝顶前三合土拜台。1954年又因大规模城市建设必须，将墓地彻底铲平。从此，世间再无多尔衮墓，多尔衮及其宗族墓园也就此消失，那些盗案报道中列出陈述的种种奇珍异宝及历史真相，都没法停留在时常翻看到几页旧报纸的后人读者之追思与想象中了。

肖伊绯

职业作家，独立专家，已出版《在高卢的春天穿行》、《民国达人录》等十余部作品。

●肖伊绯